好一头“ 绩溪牛”——记著名画家邵增虎
发布时间:2012-04-06 16:20:11

 

好一头“ 绩溪牛”——记著名画家邵增虎

作者:胡迟

 

  “因为放牛多了,人也养成了一种牛脾气。别人说我小时候很犟,有一种打死也不认错的劲儿。”

  “我属牛,有牛的犟劲儿,也有牛的迟钝劲儿。真的,我悟性很差的,从来摆不出一挥而就的夭才派头。但好在我还有牛的勤劳劲儿。我自信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不是个得过且过的庸人。我是绩溪人,不是有‘绩溪牛’的说法么我觉得,我就是头彻头彻尾的‘绩溪牛’”邵增虎这样自我介绍。1937年出生的邵增虎,已风风雨雨地度过了半个多世纪。但蓦然回首,他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岁的放牛娃……,他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岁的放牛娃?

 

  属牛—放牛—牛脾气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是放牛,一是挨打。”邵增虎从5岁开始,就和牛结下了不解之缘。即使是入学后,上午上学前,下午放学后,他也都是和牛共度时光。放牛有两种方式一

  是牛满意,这就要把牛带到长满嫩草的田埂上去放。但这种放牛方式,人累得很。因为怕牛“越界犯规”,去偷吃禾苗,所以得时刻提高警惕,盯住牛嘴巴,防止“老实人犯错误”。二是人满意,即把牛赶到溪边,让它自寻自吃。人呢,则可以上树下河,玩他个天昏地暗,别提有多惬意。对于小孩子来讲,第二种方式无疑是很具诱惑力的。

  有一次,邵增虎贪玩,把牛牵到水边草地上,人即离开了。等他玩够了,却看见牛低着头, 瞪着眼走过来。他知道形势不妙,就凑上去,想摸摸牛的头以示安抚。哪晓得牛就势用角顶着他肚子将他挑起来,在空中来了个度转体,然后将他抛下,让他啃了一嘴泥沙。牛呢,缓缓转过身,慢悠悠地朝村子方向走去。等邵增虎缓过气拐着腿回到家时,牛正平静地若无其事地在牛栏门口等着他。

  邵增虎放牛这一段经历,在他的人生画面上打上了深深的印记。他从主题绘画转人风景画创作后,画面上常常有牛的出现。当他在画布上用色彩绘成牛的形象时,那童年的天真烂漫的生活便又再现在眼前。“挨打小时候,在兄弟中,挨打是我的专利,谁让我属牛呢”

  邵增虎的父亲对他们兄弟管教很严,往往是先晓之以理,若不灵则施以拳脚。邵增虎认错总不如兄弟们来得痛快,所以,“杀鸡给猴看”时,他就总是充当那只鸡的角色。

  父亲常常监督他做作业,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旱烟筒,一发觉他的作业有错,结实的烟筒便迅即敲落,落点不定,防不胜防。

  还有比旱烟筒敲打更厉害的,是他有时犯错,父亲气急之下,会把他拉进厨房,关死门, 用竹枝子抽得他哇哇直叫。但叫归叫,邵增虎仍是死不认错。当然,父亲打得狠,却也有分寸。即使偶有失手打得太狠,也是无心。

  邵增虎在学校里也常常挨打。因为调皮,因为成绩不好。在邵增虎上的小学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学习成绩差的学生的处罚是,离及格成绩差多少分打多少下板子。有一次, 邵增虎一门课考了50分,按道理, 须打10下。但老师图省事, 10下也可并成一下打完, 叫邵增虎选择。邵增虎觉得那一下肯定伤筋断骨,最终还是要了10下。

  也许正是童年这些挨打的经历,打出了他一身硬骨头,使邵增虎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无论遇到怎样的打击,都依然能够昂着头活下去。

 

  对画画着迷的“逃兵”

 

  有时候,我们对于身边来来往往的事物并不是十分注意。但事后回忆起来,我们却常常会为儿时的一次小小的惊叹而实实在在地投入了我们的一生。

  那一天,邵增虎去看新来的小学老师画图画,完全是出于好奇,没料想,那老师随手点染的一幅牡丹给他带来的兴奋,竟持续了一生。后来,那位老师走了,而邵增虎却象着了魔一样,找到什么临摹什么,乐此不疲。

  初中时,经过老师的指点,他成了学校墙报画的主角。1953年,他初中毕业,被分在徽州师范学习,这与他的理想大相径庭。年底,他因患神经衰弱回家休息,藉此便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次年,他到武汉大哥那里寻求出路,正碰上中南美术专科学校附中招生。他中了榜,于是,开始了艺术之路的跋涉。

  由于从小没有经过专门训练,起点低,邵增虎在这条艺术之路上走得艰难辛苦。他凭着那股不服输的牛劲儿,在艺术园地里,挥洒汗水,埋头耕耘,努力缩短着与班上高材生的差距。这时候的邵增虎, 是落魄的。业务上不如别人,而在政治上,因为他的“黄鹤一去不复返”,被称为教育战线上的“逃兵”,戴上了“个人主义”的帽子;经济上呢,山里来的苦孩子, 穿着十几个补丁的衣服, 连妈妈病逝也没钱回家看上最后一眼。用他自己的话说“业务上掉队,政治上落伍,生活上可怜。”有一段时间,他竟大大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学美术的料。这时候,指导他的尹国良老师、张彤云老师与王恤珠老师及时伸出援助的手,给了他在困境中最需要的鼓励。至今,邵增虎对这几位老师的教学与人品仍心仰不己。他一再说“我是靠他们的鼓励苦苦支撑下来的。”

  1956年以后,政治运动一浪接一浪,阶级斗争愈演愈烈。邵增虎由于档案上有被徽州师范判为教育战线上的“逃兵”一笔帐,竟成了被监督对象。有一个“左派”分子,连邵增虎扔到垃圾箱的纸条都要捡起来察看。晚上,邵增虎睡觉好磨牙,第二天开班会,“左派”分子居然指控他对党有“切齿之恨”。现在看起来,这些都成了笑话。但对当时的邵增虎来说,却是一段道不出的辛酸。就在这样的困境中,邵增虎仍然不忘画画,在通往艺术殿堂的阶梯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登攀,迎着风雨在画布上渲染不屈的灵魂。

 

  爱情伴他走出历史的阴影

 

  1958年,邵增虎考进了广州美院。

  在大学里,邵增虎虽然在学习上没出什么风头, 但在恋爱上却是轰轰烈烈。梅汉珍, 这位温柔出众的女同学,慧眼识英才,在有众多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的校园中,偏偏选中当时看起来“要才没才,要钱没钱,又黑又瘦,满身补钉”的邵增虎。回顾起来,邵增虎不免迷惑“她到底爱我什么呢?我爱她,是因为她温柔可爱,难道她看中我的,就是这股牛劲儿么’

  他一直没有问过梅汉珍。其实,有些事是不必问的。尤其是爱情。“不因为你美,不因为你好,只因为你就是你”。爱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如果没有梅汉珍的感情滋润,我这根苗早就枯掉了。”邵增虎时时感念着。

  大学毕业分配,邵增虎选择了部队。不久下放连队锻炼。当时正推广郭兴福教学法,训练强度大,非常艰苦。有些娇嫩的城里大学生没几天就打了退堂鼓。而邵增虎,又使出他的牛劲儿,咬着牙坚持训练,表现出色。终于,半年多的训练结束了,他穿着一身晒白了的军装,带着一份响当当的鉴定跨进了军区机关,次年被授予中尉军衔。

  1966年, 邵增虎与梅汉珍结婚。组成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就在这幸福的时刻,一场全国性的浩劫开始了。“文革” 中的10年, 在他们生下第一个女儿邵珊的同时,邵增虎成了“可以教育好的知识分子”被安排搞各种“忠”字活动。梅汉珍则因“站错了队”,加上出身不好,被下放干校,夫妻俩天各一方。梅汉珍有先天性心脏病,年手术后,已失去体力劳动的能力,在干校却受着各种重体力劳动的折磨。在广州的邵增虎,牵肠挂肚的思念妻儿,夜不成寐。有时为找一包奶粉,为把一包奶粉捎给梅汉珍,煞费苦心,四处求人。每当回忆起那段岁月,邵增虎心里就不是滋味。

  那个时代,有太多的“不是滋味”。正是因为这些经历,邵增虎从内心反感那些成天整人斗人的人,鄙视那些失去良知,没有人性的人。

  “正直,不害人,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所以我敢说,我没有仇人,只有朋友。”邵增虎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蹉跎岁月如流水逝去。现在,作为中国美协理事、广州分会副主席、一级美术师、著名部队画家的邵增虎拥有蓬勃向上的事业,又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两个女儿大学毕业后都从事美术工作,梅汉珍从事连环画创作,连环画《曹雪芹》就出自梅汉珍之手。

 

  走出一片辉煌

 

  邵增虎被喻为“金牌”画家,因为他每次送展的作品都能获奖。

  对此,邵增虎这样解释“不是运气好,不是水平高,原因很简单,不达标的作品我不送,要说有本事的话,只是自我鉴赏能力强一点。”仔细看过邵增虎的作品,你会发现,他的作品有满、厚、浓、重的特点,调子浓烈,色彩的对比度强。用音乐来比喻,它是大型交响乐,而且是《英雄》、《命运》一类的交响乐,给人以震撼。“我创造的,不是天上的仙乐,是人间的锣鼓。”“我是山里人,山的份量也被我带进画里。”“优雅、飘渺、空灵的东西我搞不来,我喜欢在强烈的对比色中制造色彩的交响。” “我追求美,追求一种质朴、刚健的山的灵魂。”《农机专家之死》那一种阴郁里的生机,沉默中的怒火,深沉的痛苦,没有和命运作过苦苦搏斗的人是绝对表现不出来的。

  在技巧上,邵增虎精研中西之法,博采众家之长,自创新意。他取了版画中刚健的线条, 取了磨漆画中钝厚的色块组合,又从黄宾虹的国画里取了重墨渲染法,其画面给人一种古青铜器的质感和美感。

  “艺术风格即是艺术生命”。邵增虎在一片力求轻灵空壕的绘画潮中独树一帜,表现恢宏的阳刚之气,无怪乎那么引人注目。

  邵增虎在谈到自己的创作时很真挚地说“说真的,别人说我功成名就,但时至今日,我觉得没有几幅画值得一提。”邵增虎经常涂改以至毁掉别人认为画得不错的作品,这引起梅汉珍的不满,说他太爱否定自己。

  “有什么办法呢?”邵增虎有些无奈地苦笑:“我只是在作画过程中觉得愉快,却很少能在完成的作品得到兴奋和享受……”

  真正的艺术家总是精益求精的,如果真有一天象浮士德那样在自己的作品面前说一声:“真美呵,请停留一下”时,艺术生命也就宣告结束了。

  邵增虎自认为“没脱学生味”的《螺号响了》是他第一幅有影响的作品。这幅画发表后,全国10多家报刊转载,有些老人至今还记得这幅画。

  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的《哀思如潮》与《农机专家之死》是他主题画的代表作。《哀思如潮》是画了一个女战士在扎花圈,哀悼总理逝世。著名美学家王朝闻评述此画是在“呼唤艺术的春天”。《农机专家之死》曾轰动一时。画面上, 农机专家扶着最落后的木犁死去, 引起许多人的共鸣,特别是那些曾蹲过干校的人感慨万千,有人在画前挥泪,有人给邵增虎写信写诗,有人在报刊发表文章评赞。另外一些有影响的主题画如《怒火》、《刘邓大军》、《在延安的日子里》等也甚受各方面好评。

  他自己唯一表示满意的画是《任弼时》,这张画是凝结他在油画技法上的多年探索成果而颇有创意的一件作品。它在北京多次展出,也曾去日本展出。现被中国美术馆收藏。《酣睡的猫咪》是纪念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50周年他送到北京参展的一幅作品,也是他参加全国性美展的第一幅非主题作品一堆柴火一只猫。表现纯技巧。这幅画的成功使邵增虎增加了信心“说明纯艺术性的东西我也可以对付。”而参加全军美展并获奖的《上士的队伍》,表明邵增虎已开始涉足“田园”这是大牛小人的构图,一个在部队农场养牛的老兵和他放牧的一群黄牛在一起。他在牛皮的质感上做了一点文章,并用浓重的深绿色调衬托那些很亮的黄腿,效果很不错。

  邵增虎慢慢地把主要精力转移到风景画的创作上。少小离家,在外风风雨雨多年,人生之路走过一大半,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年龄。他从《英雄》走向《田园》,似乎应该获得人们的理解。邵增虎说“过去已经稀泥糊涂地走过来了, 今后的出路还在摸索中。”

  邵增虎将走向何方?

  牛有一种精神“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其实,只要耕耘了,总会有收获。以邵增虎的实力和潜力,以邵增虎的毅力和耐力,人们相信,他不论走哪一条路, 都会走出一片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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