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昏天黑地。你倒在荆棘丛生的荒坡，身旁只有一顶标志着现代迷信的“忠”字草帽，一把“五七干校”的木犁。

      谁害死了你? 谁把科学置之死地? 是那把代表几千年旧生产力的木犁! 它，犁不动封建残余盘根错节的中国大地，却足以把现代科学的战士折磨致死。

      农机家啊! 你身上显露出身心饱受摧残的印记。深深的皱纹隐藏着多少聪明才智；多少美好的设想；多少痛苦的记忆。你不愿死，为了把木犁送进历史博物馆，让机器耕耘祖国富饶的大地，为了实现一代爱国农机家的夙愿，你得常常把硝酸甘油片咽进肚里!

      眼前是怎样的一场悲剧：科学无用抛一边，愚昧却发出了嘲弄的声音——哈哈。不是你淘汰了我，而是我葬送了你!

      亲爱的同志，我和你素昧生平，也不知道你的生平事迹。但我们是同一代爱国的知识分子，关在同样称之为“干校”的牛栏里。我了解你! 我理解你! 在那长夜难明的旧中国，你曾立志把贫穷和落后赶出祖国大地。但封建专制的绳索紧紧束缚着生产力，连一把镰刀也买不起的贫农，怎用得上现代的农机？无所作为啊怀才不遇，你曾翘首盼望着革命的胜利。

      你听到了报晓的雄鸡，盼到了祖国的黎明，终于等到了施展你的抱负和才智的时日。革命摧毁了蒋家王朝，共产党解放了人民，也解放了生产力!

      那时，你曾是雄心勃勃，献出你全部的知识、热情和才气。中国农业现代化也出现了美好的前景。岂料科技革命也是生死搏斗的战场啊，生产斗争的领域也刮起了腥风血雨。历史突然逆转，林彪“四人帮”篡夺了权力。现代迷信向科学猛扑，封建专制用血泊淹没了革新。颠倒啊! 搞现代化被骂成“资本主义复辟”，古老的木犁要对拖拉机进行“再教育”。

      千里马拉盐车，后面是野蛮的鞭子。农机家扶木犁，头上是现代奴隶的印记。革命——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要感谢大胆的画家，因为他冲破了禁区，表达了历史的反省，生活的真谛，画出了真正的悲剧。把“四化”的前驱和殉难者的遗容重现在人们眼前，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画家把我们带到那十年浩劫，文明与愚昧，前进与倒退的搏斗中去，直面那令人心碎的遗迹；直面那祖宗留下的几千年沿袭的木犁；直面严峻的现实：要么立志改革，要么“开除球籍”。

      今天，新战场已经开辟。党举起了“新长征”的大旗，亿万人民团结一致，要彻底埋葬封建专制的僵尸，让社会主义的生产力骑上千里马前进。

农机家啊，你倒在未犁完的荒地，可曾听到十月的春雷? 可曾沐浴三中全会的春雨? 我想：你一定会被新长征大军的鼙鼓，从长眠中惊起，你一定会高举双手迎接，喜泪盈眶，扬眉吐气!

本文发表于《画廊》杂志1980年第1期